小时候,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我穿上军装会是什么样子呢……

是否绿衣军装,英姿飒爽。


(资料图)

这个小小的幼时之梦伴随着时间的远去渐渐被封存在记忆的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我没想到,有一天,它竟会因为我身上这套拙劣的、并不优雅的、甚至是不正规的军训军装,从记忆深处,宛如一位候场已久的舞者,激动地站在强烈的灯光下,翩然起舞,旋转跳跃到我的眼前。闭上眼,它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得仿佛这个梦想就是我昨日的才偷偷期盼着的那样。

高年级的学姐总羡慕我们这届军训在10月的初秋天,一个微凉的日子。她谈起去年9月那笼罩在头顶的明晃晃阳光,那个无一处阴凉的热辣辣的操场,还有严肃却腼腆的黑脸教官……谈到最后,语气也不禁有些怅然了。当时的我还有些不解,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情。就像是一壶酿造了一段时日的酒,有些香醇,有些辛辣,抿在嘴中,还掺杂着一丝涩然。

忆起领军训服的那一天,骄阳似火,火炉一样的太阳就那样不加修饰的热辣辣地直射在头顶,顺着头发的弧度,汗水直溜到发梢,留下一阵灼热的温度。所有人都在骂咧咧地讨伐军训,讨伐阳光,可领军训服的队伍却长地一眼望不到头,弯弯曲曲,拐了好几个弯;树丛边到处都是迫不及待换上军训服的同学,抱怨鞋太丑,衣服太大,可嘴角分明和我一样,都扬起了心照不宣的弧度。我抿了抿嘴唇,笑弯了眼,我猜,每个人,或多或少,心里都和我一样藏着一个关于绿军装的梦。

第一天的军训总是多了一丝期盼,但在校领导冗长的讲话中大家都默默地神游天外,直到那句“下面有请武警温州支队的教官们”落下话来,同学们一个个都努力地偏着头,眼神闪闪地望着操场出口。期盼,敬畏,又夹杂着些许好奇,我的目光随着那列整齐的队伍缓缓移动。偷偷看着站在班级队伍最前沿的教官,一身军装,英姿挺拔,心里猛然生出的那份强烈的对于军训的跃跃欲试让自己都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又有些好笑。

不知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教官都有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反正我从小到大所遇到的教官总是说着一口极具地方特色的普通话,但奇怪的是,从来没人觉得难听,大概是他们身上这套绿军装吧,总是默默地给他们加分,只让人觉得憨厚可爱。教官带着浓厚江苏口音的话一出口,便能立马引发我们善意的笑声。好在教官是个大度的人,也随着我们微微笑起来,两颊显出的酒窝配着一身迷彩服在阳光的照射下迷人地近乎耀眼,女生们都捧着脸颊,看直了眼。军人的身上总是带有一种想让人接近的神秘感,于是中场休息的那段时间,总是围着教官让他说军营里的事,不标准地学着教官军营里的手令,缠着教官让他偷偷教我们一招擒拿术。

最忘不了的便是那天的拉歌,几百个同学坐满了几乎半个训练场,没有任何秩序,却又仿佛暗中默默地遵循着一种秩序,在教官的带领下,高歌,呐喊,没有形象地挥起双手打着节拍。所有人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不含一丝做作,我想,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看到的最美,最难以忘怀的场景之一。

七天的军训就在日复一日的踢正步,齐步走,摆臂练习中消磨过去,时光也和脸颊边蜿蜒流淌的汗水一般,快得只剩下淡淡的斑驳的痕迹。从没想过一周的时间能有如此漫长,漫长地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回忆;也没想到一周的时间竟如此短暂,短暂到还来不及与教官说一声道别。在军训的最后一刻,教官以他宽厚有力的背影作为落幕的定格。当绿色军车载着那一抹抹迷彩愈行愈远时,我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脑海中教官的脸却是模糊不清,唯有那带着浓厚的江苏口音的口令在耳畔轻轻回响,荡漾着“一二一”单调却有力的节奏。

有人这样说,这应该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军训了,请好好珍惜。看到这,心里那个自以为不去触碰便能够庆幸地选择性忘记的事实就这样大咧咧地摆在我的面前,让我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遗憾甚至有些残酷的真相。而现实就是如此,总是严酷地不给一丝希望。

军训结束的那个下午,换下了那身陪伴了七天的军训服。军训服抚在脸上,鼻尖传来的味道真心不好闻,酸涩的汗臭味就这样沁满了整个鼻腔,却又非常执拗地舍不得放下,因为心里知道那是军训留给我的最后一丝念想。我狠狠地把衣服扔进水池,任由水龙头开到最大,看着水花飞扬,在阳光下折射成耀眼的光芒,离别似乎也没有那般难受了。我知道,即使我讨厌离别,但也只能去接受离别,因为它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以这种让人心痛的方式,一遍一遍地教会我们成长。但幸好幸好,它并不是一个击碎梦想的刽子手,让我有时间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幼稚可笑但也严肃对待着的梦想锁进百宝箱珍藏。

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面前浮现出一个小小女孩的掠影:偷偷穿着爸爸退伍前的绿军装,帽子大地遮住了眼睛,却自认为英姿飒爽;拿着外公做好的木手枪,和小伙伴们东躲西藏打游击战,嘴里还幼稚地伴着“哒哒哒”的配音;坐在外婆家低低的门槛上,支着下巴,做着一个美好的绿军装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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