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王迎家的门铃前,我脑袋里再次响起妈妈对我的叮嘱:“你得让他深刻认识到网瘾的危害,现在放弃学业相当于自毁前程。”妈妈在一周前拔了他的网线,于是他们家发生了“世界大战”,战争的结果就是他拒绝去学校上学。没想到他平时聪慧乖巧的外表下竟藏着这样的叛逆的内心,作为好朋友的我竟然从未察觉。

铃声渐渐飘散在悠长的楼道里,门依然阴森森的将我挡在门外。王迎爸爸猜到我会吃闭门羹,特地从单位赶回家来给我开门。他一边掏钥匙,嘴里一边嘀咕:“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幼稚!”进屋后,王爸爸冲书房高喊:“王迎,阿紫来看你了,礼貌点,出来招待一下同学!”房门依然紧闭,整个客厅死一般的沉默。我示意叔叔先走,让我单独与王迎聊聊。叔叔无奈地摇摇头,又轻轻叹了声:“唉,这孩子,怕是走上不归路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头啊!”


(资料图)

叔叔刚踏出家门,我就打开手机游戏,故意把声音放到最大,靠在门边玩了起来——我知道这款游戏的音乐他再熟悉不过了。我故意输掉了几关游戏。果不出我所料,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一双饥渴的眼睛透过缝隙在暗处窥探。

“太弱了,这水平还混段位?”他终于主动开口了。

“你行你帮我玩咯!”我见缝插针的对他说。

门猛地打开了,王迎站在我的眼前。他的眼袋已出现了瘀紫色,红血丝如渔网随意铺在麻木的眸子上,头皮屑在发梢若隐若现,颓唐叛逆的感觉使人质疑这是否还是一名青春期的少年。

王迎一把夺过我的手机,马上进入游戏状态。他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跟前一分钟判若两人。只见他眉角飞扬,双眼放光,脸上隐隐约约有点潮红。伴随着手指的节奏,他身上每条肌肉似乎都在有序地抽搐着。几场下来,他已玩得双颊通红,汗流浃背。而不知疲倦的他又准备开始下一轮。

我轻轻地抽回手机,调侃他说:“这些天你是沉浸在游戏的海洋中忘却时间而无法自拔了吧?我看你已经误入虚拟世界的歪门邪道中去了。”

王迎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满地说:“你怎么也这样看待我?虚无的游戏令我快乐;现实的学校,带给我的只有压力。游戏让我充满热情与斗志;学校和爹娘则迫使我在不可能胜出的竞争中垂死挣扎。游戏中从没有谁对我指指点点,但生活中天天得窝囊地接受念经般的教导,还总是拿着他人的成绩更我比。我明白了,我并不属于这个绝望的现实世界,而虚拟的游戏世界让我看到了希望!”

“这么说你其实是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现实。游戏的快感麻痹了你,你正在毫无意义的游戏不归路中越走越远,就要回不来了。你还不悬崖勒马,这样下去会被学校除名的!”

“学校怎么做管我啥事?来,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叠的大型游戏邀请函,“这是我偷偷打印出来的。我已经想好了,要放弃枯燥的学业,成为一名电竞选手。你看看,现在的那些游戏主播,光靠打赏就收益颇丰了,如果粉丝多,名气大,身价绝对不比一个博士低!”

“这个职业的正规性都还值得质疑,而你却要铤而走险,断掉所有的后路,未免太冲动了吧?”

“没错,我其实正在用我自己的方式改变我的父母,他们几十年的形成的思维很难改变。但我这样做可能事最有效的方法,可以让他们触及灵魂的反思自己的不当行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绝不愿乖乖地禁锢在他们为我规划的路上,我要活出正真的自我。”

他好像已经从情绪的漩涡里走了出来,恢复了自己的理性,说出这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我觉得可以想想更好的方法,不用辍学的代价来唤醒你的父母。”我的脑筋飞快得转动,希望立即帮他找到更完美的解决方案。

“如果他们继续不作出改变,他们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会渐渐被游戏替代。我在游戏里可以找到安慰、成功和快乐,这些他们根本给不了我!”

“你说的这些,我会转告给叔叔阿姨。不过,我们全班同学都盼着你回来,从虚拟的游戏世界回到现实,不要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了——真怕那是一条不归路啊!”

通过这次交谈,我发现他不是那种陷入网瘾不可自拔的少年,他有自己的理性,也有自己的任性。

我把王迎的心声转达给他父母时,他们惊愕于自己从未走进过儿子内心世界,感觉到了亲情的错位。我把王迎的原话——“如果他们继续不作出改变,他们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会渐渐被游戏替代”——转述给了他们,我建议他们试着做出改变,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他们商量后,各自写一封信给儿子,只谈爱和感情。

一周后,王迎终于回到了学校。

我看见了他父母送儿子回学校时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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